将丛精彩章节

村子里的老老少少都聚集在村子东边的千年老槐树下，树下早早便燃起的更火没有丝毫削弱的痕迹，偶尔的一阵冷风吹过，火堆中的火星随风扬起，在空中转瞬即逝变成灰屑随风而去。与村子里其他树木不同的是，这棵古树上上下下挂着的红灯笼足有二十多顶还要有余，粗大的树干缠满了祈福用的红色经幡，就连树枝上也挂了不少，而树下则摆着一张不知道做什么用的长木桌。

“娘，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呀，我肚子好饿。”

小梁子站在人群中拉着母亲的手，仰着脑袋看着英子问道。

英子听到声音，低下头小声说道：“常儿，马上，仪式马上就开始了，很快就能结束，结束后我们就立马回去怎么样？”

小梁子懂事儿的点了点头，透过前方人们挪动生出的缝隙朝着古树看去。

忽然，一声角号长音在远方吹响，声音交杂的人群立马安静了下来齐刷刷的共同朝着古树望去，只见村长顶着一头灰白色的长发从树后走了出来，虽已年岁近幺，可他脚下的步子却十分沉稳有力。当他走到树下停住脚步面对众人时，小梁子才发现，敬重的村长爷爷与以往和蔼可亲的模样不同，此刻的他面容严肃，额头腰间手腕脚腕都各系着一缕红绳，在面前火光的衬托下宛如一尊古神降临威严无比。

只见他仰起脖子长吸一口气，惊天动地的声音响彻在天地间，只听他长吼道：

“祈福，起！”

回音滚滚。

紧接着就是第二声：

“忌歌，舞！”

随着他话音的落下，四周响起鼓声，砰！砰！砰！鼓点的节奏直击人心，五个身上同样系满红绳的精壮大汉手握火把光着膀子从五个不同的方向哼唱着歌谣，跳着独属于村落的战舞朝着树下行去。

看到其中两人，小梁子激动的大喊道：“娘，娘！你快看，是崔叔叔和李大哥！”

他突如其来的声音在这一刻显的格外的洪亮，英子赶忙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另一手在嘴边轻轻的比了个嘘。

小梁子用力的点了点头，英子看着他的模样微微笑了笑，然后松开手吃力的将他一把抱起。被母亲抱在怀中，视野一下子开阔了起来，也听的更清晰了。

看着叔叔哥哥们威武无比的战舞，同时也听见了他们哼唱的歌谣：

“……

哦，哦，哦，垦地开荒，都能种哦！

……

呼，呼，呼，来年春雨，下不停呼！

……

唉，唉，唉，林中灵物，多生养唉！

……

呦，呦，呦，河水长流，更清澈呦！

……

呼，呼，呼，北风吹走，黑气邪呼！

……

唉，唉，唉，村里老少，平平安唉！

……

呦，呦，呦，山中神明，保佑我呦！

……

哦，哦，哦，土地爷公，祈福你哦！

……”

歌谣声响彻天际，世间仿佛除了他们五个人的战舞歌谣和那树下时不时摆动着的火苗就再也见不着了其他事物。

尽管每年的仪式都是这样，可逐渐长大的小梁子还是被震撼到了。小崔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过来，站在地上拽了拽小梁子的裤脚，吓了他一跳，只听小崔子小声说道：“咋样？我爹厉害吧。”

小梁子低头看了看他又抬头看了看舞蹈火堆旁准备结束的五人，再次看向小崔子使劲点了点头。

得到满意的答复，小崔子这才仰起了脖子再次看向自己的父亲，看着父亲那坚毅的眼神，他使劲挺了挺自己那近乎没有的胸膛。

随着这项仪式的结束，站在树下的村长爷爷声音再次响起：

“祈礼，献！”

声音刚落，从人群后方走出了十几位举着木盘的女人，有村里年长的王奶奶，有已经生了三个孩子尽显富态的刘姨，还有刚刚与李大哥成亲的徐姐姐……

木盘中装着切片了的萝卜，土豆，大白菜，烧熟了的野兔，野鸡，野鸭子，烟熏过的大块儿黑猪肉，一整尾河草鱼，还有不知存了多久的野果，野枣，野地莓……

小梁子见到这些，嘴里开始不停的流起了口水，肚子也开始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

忽然，小崔子的声音再次响起，他仰头小声说道：“快看快看！那不是小晴子吗？”

仍然在母亲怀里的小梁子顺着他的声音望去，队伍的最后面可不正是今天下午还在一起打闹玩耍过的小姑娘吗。只见她吃力的学着前面大人们的样子，将木盘高举过头顶，艰难的保持着平衡一步一步的朝前行走着。

小崔子见到是她，兴奋极了，一边跳一边使劲挥舞着手臂，朝着她大喊道：“小晴子！小晴子！”

被叫做小晴子的女孩儿听到呼唤，朝着他们站着的方向望来，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蹦跶着的小崔子，发现是他，立马气愤的朝他犟了下鼻子，然后便将脑袋甩到了另一边。

看着她的模样，小崔子纳闷了，楞在原地疑问道：“她怎么不搭理我们呀？”

被抱在怀里的小梁子低着脑袋说道：“肯定是因为你下午把人家推雪坑里，人家记恨上你了，谁让你这么坏。”

小崔子听到这话更纳闷了，噘着嘴挠着脑袋嘀咕道：“我……我不就是跟她开了玩笑嘛，至于嘛。”

小梁子没有回复他，而是看向前方，只见举着盘子的她们，走到树下，先是朝着古树深鞠一躬，再转身朝着火堆深鞠一躬，而后再转过身去对着古树再鞠一躬，最后才上前两步将手中举着的盘子轻轻放下，摆在了长桌上。等轮到小晴子时，只见她绷着脸，腿和胳膊忍不住的颤抖着。尽管她盘子中摆放的是最轻小的野枣，可对她尚小的年纪来说，那单单一个木盘的重量也不是她能久拿的，更别说一个动作不变还坚持了这么久。

小姑娘咬着牙学着前面大人做过的样子鞠完三躬，艰难的放下手，上前几步踮着脚将盘子摆在桌子上唯一的那点空缺中，当她双手离开木盘时，忍不住的长松了口气。然后在村长爷爷欣慰的注视下转过身朝着人群中的母亲父亲走去，在途中又看到了小崔子他们，小崔子还是刚才那个样子，呲着大牙朝她挥舞着手臂，而在小崔子上面的小梁子则是笑着朝她点了点头。

小晴子看到二人，又想到下午自己被推倒在雪地里摔了一身泥的模样，气愤的瞪了二人一眼，便撅着嘴回到了母亲身边瞪大眼睛朝前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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